第四章-《背叛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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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发出威慑的低吼,他从喉咙里挤出声沙哑的质问。

    过激的动作牵扯着身上的伤口,少年咳嗽时,那带着茧子的指跟像砂纸一样磨蹭着我的喉咙。

    他应该是宗家的孩子,也生了双禅院标准的绿眸,令人联想到某种还未打磨的宝石,冷硬、尖锐。当他看向我时,那目光好像能从人身上剜下一片肉。

    可我对他能有什么威胁呢?晚熟的我是以身体素质换咒术的类型,此时作为术本体的触手又僵硬地围在外侧不敢上前。

    武力差距如此悬殊,少年捏住我的手腕的那刻便确认了我的无力。他缓缓放松了按住我脖子的力度,然后一点点地皱起了眉毛。

    凝视着僵硬的我,他以有些烦躁的口吻发问道:

    “……你在哭什么?”

    好可怕。

    当他的手指贴上我脖颈,我感到身体深处发出了一阵震颤,无声又猛烈。

    我立刻想到了我的母亲。

    那个下午,她摔碎了所有能打碎的东西,然后在我转身想要逃跑时,从我的后方扑过来。

    她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,像想要把讨厌的我也一起打碎。

    我怕的要命、在他手下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。

    可我听清少年口中那个问题后,这种刻进骨髓的恐惧又变成了一种空白的恍惚——

    【……你在哭什么?】

    被突发情况夺去心神的我这才意识到面上的濡湿。

    我哭了么?还是早在他动手前便先一步流下了眼泪。

    在这种命运攸关的时刻,为了不被伤害,我应该拿出讨好他人惯用的手段,露出友善又有些为难的笑容,表露出“生于天性、愚蠢的好心”。

    可我直直地盯着那双绿石似的眼睛,牵动嘴角怎么都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明明被母亲打的时候我不敢哭,在狗死的那个晚上我没有哭,苏醒后看到母亲和常子的笑脸时我也没有哭。

    除了晚上总会惊醒外,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平安顺遂地度过了三年。

    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,在瞧见这个少年落魄模样后,流下的又是什么眼泪呢?

    一时间我忘记了伪装、也忘记已经失去声音的事实,只知道向这个素未相识还掐住我的脖子,只是有那么一点像狗狗的少年,颤抖地呜咽:

    “我的、我的狗死了……妈妈把我的狗杀掉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我的狗了,我好难过。”

    “好痛苦,我不想让狗死掉的。可我没有办法,为什么当时没有办法呢?”

    我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?

    语无伦次,费力地喘气,唯一能做出手语的手也颤抖个不停。可少年确确实实“听”进去了。

    在这个已然力竭、无人知晓的夜晚,他只能耐心地、安静地坐在这里,眯着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眼泪啊眼泪。它从我下巴滴下,沿着我的脖颈不断坠落,最后砸向他手指同我相贴的皮肤。

    他接到了那滴眼泪,攥成拳的手掌从我的脖颈上离开了。

    隔着泪水我看不清少年脸上的表情,只能感受到他放松了扣住我手腕的手指,转而拉住包住了我的手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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